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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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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一章 影响


  从前的蔡家长支和亲近同族,每月的进项和享用,比起清江浦和扬州那边来丝毫不差,现在曲里铺的铺面都被收了回去,原来靠着地租还能维持全族不错的生活,可经过这么一次事情之后,投献田地的人纷纷收回土地,原本投献是为了少缴赋税,现在徐州的赋税本就不重,托庇在功名士绅人家反倒是亏了。

  以往时候,蔡举人和赵字营走得近,大家都不敢这么做,现在蔡家都不在徐州了,谁还在乎这个,等蔡家回来,家产田产局面已经不可收拾了。

  这年头大户人家讲究全族聚居,分家之类的往往会被认为是败落或者家门不和,可到了这个地步,蔡家除了分家也没别的办法了。

  到这个关节上,蔡举人倒是显出来几分胆色和决断,先是将族长的位置让给了蔡华军,然后将蔡家的家产和族产分配,尽量维持每一家的温饱,然后让子弟们都去经商或者学武,蔡家倒是不强求读书子弟非得改变,但不想经商学武的,那么也别在徐州呆着了,迁居外地是更好的选择。

  而蔡举人蔡正德自己,则是将自己在曲里铺的大宅院改建为商铺和仓库,租了出去,曲里铺的房租也是高昂的很,在中心地带的这么大片宅院当真值钱,蔡举人则是带着家小搬进了徐州城内。

  蔡家绝大部分人都是凄凄惨惨,蔡华军这边却是不同,因为他的功劳,赵字营给了足够的优待和照顾,蔡家的家产,只要是归入蔡华军名下的,那就不会有人过问干涉,蔡家子弟如果蔡华军愿意作保的,那么在赵字营的范围内做什么都和其他人一样。

  因为赵字营的照顾,蔡华军在蔡家一族的权威很快建立起来,家产也跟着扩大了不少,不过蔡华军却不太在乎这个,他自己手里有足够养家糊口的银子,也不想和原来的同族中人走得太近,而且他的前途不在蔡家,而是在赵字营身上。

  这次赵字营新设了一个“徐州义勇。”以往徐州邳州和各处的江湖人帮助赵字营,都是一盘散沙,来去自冇由的样子,很多人倒也不是缺这几两卖命的银子,而是觉得赵字营势力越来越大,大伙过来交接,有个人情也是好的,热心倒是没差,却乱糟糟的起不到什么作用。

  再说赵字营实力和规模越来越大,和私人间讲人情很是麻烦,有时候即便想要照顾,也不知如何下手。

  现在这个“徐州义勇”就是为了统辖徐州邳州以及相关各处武人和江湖人的,徐州义勇有个资格,那就是自备弓马,也就是装备和坐骑都要自理,而且还要齐全,登记在册,每三个月点检考核一次,不参加点检考核的则是失去资格。

  加入徐州义勇后,家中的赋税减免两成,若能参加赵字营的行动,家中赋税减免三成,若有死伤,则按照冇赵字营家丁的抚恤和安排论,然后身为徐州义勇,地方官府不能拿问,只有赵字营才能处置。

  徐州义勇在赵字营附属的营头编制是大队,大队正目前暂时是刘勇担任,但具体管事的是大队副,而这个队副就是蔡华军。

  能有弓马的武人和江湖人,身手和家境都不会差,或者是已经闯荡出了一番局面,这样的人物自然战力也是出色,有这样的标准卡着,选进来肯定都是能用的人手。

  这个消息一出,徐州和周边的武人以及江湖人立刻踊跃报名,有些没有坐骑的,硬是要借钱也要配齐去参加。

  即便是徐州尚武,民风强悍,能出这种刀尖舔血搏命子弟的也不是安分耕种的农户百姓,往往都会做些这样那样的生意,黑的白的都有,贩运私盐私货的也不少见,眼下这几样生意在赵字营境内都是被允许的,但税赋不轻,如果能成为徐州义勇,那么可以给自己给家里减轻好大的负担。

  更关键的是,任谁都能看明白这个徐州义勇的用意,进爷要对徐州非家丁团练的武人江湖人进行整治了,要说打仗拼命,靠着赵字营的家丁团练就已经足够,要说江湖绿林里的本事,内卫队里教门和厂卫出身的高人都有,也不缺徐州这几个,之所以还给大家一个出路,那是进爷慈悲。

  有了这个徐州义勇身冇份,到时候可以去建功立业,又有各种好处,但另一重意思是,如果你没有这身冇份,也就别在徐州拿刀骑马的招摇了,赵字营辖下之地,已经不可能继续容你了。

  且不说这徐州义勇的意义,身为这个大队副,蔡华军隐约间就是徐州邳州江湖绿林的龙头,替赵进管辖这些人,地位陡升高起。

  不少蔡家人也是看出这个便宜,蔡举人没了,能跟着蔡队副一起作威作福也是好的,不过蔡华军这方面却拎得清,蔡家凡是想要学武的子弟,一律被他推荐到荒草滩的村寨里,还有宿州和孔家庄附近的庄园里呆着,身边一个不留。

  蔡华军的这个作风,倒是让黄河上的蔡德看出些门道来,他们虽然都姓蔡,却没什么宗族血缘的关系,和蔡华军所做不同,蔡德一直是照顾本家本族,黄河船队几乎没有外姓人了。

  然后蔡家船队投靠赵字营这么久,得到的照顾也是有限的很,而且若有若无的也能感觉出来,各方面对自家盯得很紧,这次大战之后,蔡德和蔡华军结识,因为同姓,蔡德还想要攀亲,但蔡华军却很冷淡,不过却始终会指点两句。

  这次蔡华军的处置,蔡德看懂了,他也主动跟赵进提出来,说想要自家的子弟去各处学学本事,提出这个之后,赵字营立刻有了安排,黄河蔡家的子弟不少都被抽调到余家那边学海上的本事,而蔡家船队缺少的人手则是由清江浦那边招募的水手充任,然后云山行的管事们主动来到蔡家的码头上,商议造船改造的事情,这让蔡德更是后悔,后悔有些事自己从前怎么没有想到。

  王友山在狱中没有受到什么苛待,只是精神不太好,一路急赶回来更是加重了这种疲惫,回来后就在何家庄休养了几天。

  尽管王友山在京师是个普通的言官清流,可在徐州地方上,已经是最顶级的清贵人物了,而且对于赵进和伙伴们来说,王友山在中枢的经验和见识,都是无比宝贵的,毕竟在他们身边,只有一个这样的人物。

  王友山在京师时候,经常在信中指点,这个当口上,正是徐州和朝廷打交道的关键时候,需要王友山的经验和见识,可王友山养好身体之后只是和王兆靖深谈了两日,然后就搬回徐州城住了。

  “家父只是问这段时日咱们的应对和事冇件,问完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帮不了咱们了。”王兆靖也担心赵进和兄弟们误会,没有任何隐瞒的解释了一番。

  除了王兆靖的说法,赵进自己也过去拜见,回城的时候也去相送,又有方方面面的人通报消息,都说王友山很是灰心萧瑟,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赵进也知道,王友山整日里催促王兆靖,让他将在京师残存的仆役尽快都接回来。

  王友山不在何家庄居住,反而回到徐州城,这个做法颇让有些人反应过度,他自冇家人都不自信,别人如何敢心。

  **************

  但京师那边也是渐渐有了消息,清江浦和扬州各方面在京师的关系开始向回传递,凤阳巡抚和和总督漕运太监两处也是紧盯着那边,消息一到,立刻就有风声传出来,然后整个南直隶都开始知晓。

  鲁王府内管事的宦官被洗了一遍,全部换上了新人,王府属官也换了不少,倒是那司长史在京里还有些关系,花了大笔银子之后总算保住位置,据说在鲁王府内地位也大不如前,除此之外,河南卫辉潞王府攻击徐州土豪为非作歹的奏折也被打了回去,同样有训斥到了那边,潞王府在河南,你理会徐州的事情作甚,而且关于你们王府行为不端的攻击也有很多,要收敛谨慎!

  潞王府自从万历中就藩,在地方上自然无人敢惹,在朝廷上也是很受照顾,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这次却被如此严厉的申斥,潞王府上下都被吓坏了,藩王在地方上所做的不法之事本就很多,真要认真追查,肯定落不下好,一时间潞王府噤若寒蝉,拼命派人去京师送礼活动。

  朝野间对这两桩事都很振奋,认为这是朝政清正的象征,这么多年,朝廷极少对藩王有什么举动,尽管藩王在地方上都是折腾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这次却有这么严厉的态度,而且听闻原因,还是“与民争利”。

  别处天真,徐州以及相关地方却明白的很,鲁王府和潞王府差不多就是这次开打的原因,朝廷做出了这样的处置,自然是招抚成了,那徐州赵进真心了得,凭着一家之力,居然硬生生将朝廷打的服软了,当真天纵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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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二章 未必皆喜


  这两桩事让朝野文臣士子觉得清正,但接下来朝廷所做的事情又是掀起风波,司礼监和御马监开始向天津、临清和济宁三处派出粮监和税监,督导催促今年漕粮入京事宜,清查漕粮和仓库账目。

  自成zu年开始,大明天子就有向地方上派遣宦官办差督促的常例,但每一次都是jī起轩然大波,文臣和地方士绅都是死斗不休,往往有办差内官被活活打死或者不知所踪的,然后朝堂上也是攻讦不停,被认为是头等恶政。

  所以万历的遗诏里特意提到要撤回各处税监矿监,被认为是晚年幡然悔悟,这才刚刚安静不足一年,怎么又是重新开始。

  尽管只向三处地方派出,但现在派三处,以后就可以派出三十、三百、三千,而且还会知道用内官在下面办事搜刮比用文臣有效率的多,尽管内官也在克扣贪墨,可比起官场一层层的常例分润却要节省太多,而且内官生死荣辱都维系在天子一人手中,做事没那么多顾忌,干脆利索的很。

  很多人都以为这次清流要大闹,可出人意料的是,有人上疏,有人参劾,也有人言辞jī烈,可却没有人串联,甚至在司礼监和内阁的合议中没有什么人提起。

  既然没有人串联,那就说明朝中大佬们和相关势力对这个事情保持默认默许,尽管这样做肯定侵犯他们自身和徒党的利益。

  运河上传递消息很快,天津、临清和济宁三处的消息也是顺流而下,很快传到了南直隶这边。

  大内派出的宦官和从前一样,都是带着锦衣卫来的,而且出京颇为隐秘,等这几处相关人等发觉的时候,运河边上的官仓已经被锦衣卫严加看守了,账目上往往亏空,说是仓库内没有粮食,而实际上则是堆满了,在这个时节,各处的私粮还没开始向外转运,正光明正大的堆在官仓里,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多年传承下来的xi惯。

  派来的粮监们好处是要收的,但话也会说得明白,这些粮食算成官粮运到京里,从前今后的事情朝廷不追究,如果你要强顶的话,那么从前的账目就要好好查查了,这仓库也直接贴上封条,然后立案抄家。

  在这样的规矩面前,大家都明白怎么做,而且在这之前,上面都没有什么风声下来,也让他们明白自家靠山的态度。

  唯一下狠手的就是在济宁,有几家大粮商明明和漕运牵扯不大,硬生生被扣上了图谋不轨的罪名,直接抄家抄拿,当然,懂行的也知道,这几位粮商背后就是鲁王府的某位实权人物,算是该着了。

  粮食源源不断的向京师运去,本就不怎么缺粮的京师粮仓又开始变满,先前因为漕运断河而在大家心头缭绕的隐约不安也烟消云散了。

  原本漕运断河,乱民啸聚鸣冤,这桩事和新上位的大佬魏冇忠贤魏公公没什么关系,可魏公公却很是热心政务,主动伸手,只不过他老人家所做的事情让人觉得小题大做,区区乱民,南直隶本地兵马过去扫平就好,居然还要动用保定镇的北军,然后山东还要出军两千,这到底是好大喜功还是劳民伤财。

  既然准备用狠辣手段,这也没什么,可也不该做好招抚的准备,据说京冇城有个牵连很深的从犯一直被hòu待,你魏忠贤办差也几十年了,难道就这么不知轻重吗?又要劳民伤财的大兴刀兵,又要伤害朝廷体面的预备招抚,脑子坏了还是根本就不懂。

  本来扑杀王安,自行指定司礼监掌印的行事就太让其他人不满,这次一来,内廷几方势力都准备动手将魏忠贤掀翻,万岁爷的确信任,和客氏的关系也亲hòu,可你差事办的不好,万岁爷一样要换人,从潜邸跟到宫里的亲信又「启航梦公子·星梦」不是这一个,本来大伙已经准备发动了,没曾想魏公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如此周全。

  派去的官军说是大败贼军,斩首乱众上千,贼众溃散,但真正的消息大家都有办法知道,官军败的很惨,魏公公的小心谨慎还真是没错,而且东北的建州女真在闹、西边又闹出了什么奢家,贼众也就是为了鸣冤,这一招抚还真是皆大欢喜,顾全大局,可以去对付真正的反贼逆贼。

  再接下来,招抚就招抚,徐州乱民也没有扯旗造反,也没有杀害官民,私掠财货,可截断运河那么久,漕粮运到京师已经来不及了,到时候民心不稳,**哗然,清流必然会攻讦如潮,在万岁爷那边你也交代不过去。

  可魏公公又是杀伐决断,居然能和朝中各派达成默契,派人去各处腾挪粮食,补全了京师的缺口,又没有让各方势力受损太多。

  这从头到尾的事情做下来,魏公公的心机手段大家都是佩服非常,虽说这前前后后朝廷也是面子里子都亏了不少,兵败亏输,任由那乱民在徐州和南直隶猖狂,还要冒着风险派出监粮监税去搜刮地方,可这已经做得最好了。

  换了别人,恐怕现在山东三分之二和南直隶一半的地方都要糜烂,先期请示,等乱民做大再增兵,可能调集的兵马有限,估计也就是四千到六千的北直隶和山东官军,可这依旧惨败而归,到时候四川奢家变乱的消息传来,朝廷兵马再也腾不开手脚,到时候再招抚恐怕乱民就要得寸进尺了,到那时漕粮一样供应不到京师,这派人去济宁、临清和天津搜刮粮食的法子估计也想不出来,到时候真的就不可收拾了。

  而魏公公从头到尾,极有分寸的将这些事都做成了,上上下下都找到含糊过去的法子,这就说明了他的心计和手腕。

  对于天启皇帝和身边的人来讲,魏忠贤显露了这样的本领,那就值得信任托付,主持司礼监,对于其他各方势力来说,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周全,布置这么缜密的角色,也不是刻意随意为敌的。

  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魏公公在内廷的地位,一下子稳定了,无论亲近或是敌对的,都认为魏忠贤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当然,事情的**如何,不知道的只看到了这些表象,知道的什么都不会说。

  **************

  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个段安平被证明是可靠的,这个可靠并不是见到木淑兰之后,磕头痛哭,而是他的家人子弟差不多和回返徐州的赵字营大队一起到达徐州,然后在木淑兰身边的亲信里,有人可以确认段安平一家不是假冒的关系。

  真正做事不顾家小的绝情狠人也是有的,但这段安平显然不是,他的出身经历这边都很了解,又有家人作为人质,算上完全可信。

  在天启元年的十月间,赵进和伙伴们算是对山东闻香教以及闻香教的整体有了细致充分的了解,这不光是段安平的功劳,大部分的信息都是得自俘虏们,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之下,没什么人有必死殉教的决心,该说的都会说出来。

  赵进和伙伴们原本以为闻香教中人人忠诚,死士众多,战阵上的杀伐闻香教或许不是对手,可暗地里的活动却能给人造成很大的麻烦,木淑兰所带来的消息也冇是这样,可这一次却了解到了些不同的。

  山东闻香教主徐鸿儒座下的会主和香主们,不少人已经没心思去拓展教众图谋大事,他们更在意的是享受荣华富贵,怎么把自己这位置代代传下去,怎么能有个官方的身冇份,捐纳的不少,供子弟读书的也是不少。

  被抓来的这些人甚至没有遭受什么严刑,该说的就都说了,人一旦有了身家,可就没什么决死拼命的心思,不少人当场就要发下毒誓,愿意为赵字营做内应,该说的什么都说,因为答应的太简单,赵字营内卫队一伙人甚至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诈,闻香教用间可是拿手的很。

  得到这些口冇供之后,赵字营对山东的渗透就容易了很多,知道该去何处,也知道该找谁联络,可比从前的两眼一抹黑清晰太多了,内卫队里在确定口冇供无误后,立刻向山东派出了探子。

  对山东闻香教可以有效的渗透,这让赵进和伙伴们都松了口气,这甚至比招抚成功,和朝廷维持如今的局面都要让人高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闻香教这种潜伏在暗处的敌人最让人头疼,时刻都不得放松。

  可派出的探子之后半个月,大部分人都是狼狈的回返,他们根本渗透潜伏不进去,那些俘虏招供出来的东西已经完全失效了,能回来的人还算幸冇运,回不来的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不测。

  这种突然的变化让内卫队上下很是措手不及,当即将俘虏们重新提出来拷问,在这时候下手难免没有轻重,生生打死了十几个,但得到的口冇供却和上一次没有区别,甚至连段安平说出来的很多事也已经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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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八十六章 婚礼回程



  就这么忐忑不安的等待,樊子夏头发白了许多,每日里睡都睡不好,消息逐渐的传来,什么锦衣卫指挥使率领南直隶各路精锐铁骑即将北上,什么魏国公,什么狼山大将军都派出了骑兵。

  听到这个,樊子夏兴奋起来,这么多朝廷的力量北上,区区徐州的土贼怎么可能抗衡,多亏自己有决断,不然全家都要被赵进这伙反贼拖累了。

  锦衣卫亲戚又过来一次,说让樊子夏再去一次何家庄,看看有没有机会和儿子见面,告诉他盯紧赵进,如果贼众溃逃能抓住贼首,那么彼此都有打工,如果见不到,那就看看何家庄的情形。

  本以为如今情势紧急,何家庄那边也是森然戒备,父子不得相见,没曾想一切如常,父子两个还见了一面,然后说了这些事,本以为何家庄内的贼众惊慌失措,却没想到安宁从容。

  等樊子夏回到城去,整日里又是担心,又是兴奋,担心的是贼众覆灭,自家孩子别在这其中被牵连误伤,兴奋的是,官军一到,樊家的前程富贵就跑不了了,搞不好连高高在上的知州老爷都得对自己恭敬客气。

  不过接下来局势的发展却大出樊子夏所料,本以为“贼众”溃散,没曾想溃散的却是官军,那锦衣卫亲戚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樊子夏重新提心吊胆,一方面哀叹天道不公,怎么官军被贼众吓退,一方面则是害怕害怕自己父子做眼线的事情被人发现,到时候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过了好久,这担心才渐渐放下,父子相见的时候,樊金榜说当时站在那里,只觉得一股气充盈心胸,觉得什么都不怕,丝毫没有别的念头,事后想想,还以为自家遭了魔障。

  既然官家不管用,那先前的事情樊家自然不敢声张,只当做落了几十两的便宜,继续关门埋怨几句,樊子夏的怨气就是这么回事,倒是儿子樊金榜的怨气越来越大,先前心思本来就不对,难免在训练值勤的时候懈怠,和别的家丁相处的时候脾气暴躁,结果本来按照资历他该被提拔为队正,或者去往某处做个团练的连副,因为表现不好,只能继续观察,再过一段时间决定是否提拔。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有了任用,甚至年资本事不如自己的都得了差事,本就牢骚满腹的樊金榜更是愤怒,可也只能暂时忍耐。

  人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思就更做不好事,尽管接下来亲卫队征战的差事不少,可樊金榜却没什么优异的表现,不过赵字营讲究的是整体和纪律,他不想好好表现,可在军法和上司的督促下也没什么异动。

  等听说那率队北上的锦衣卫指挥使也投降赵进了,樊家又是好一阵惊吓,樊子夏甚至逃到邳州那边去,连儿子都顾不得了,但也没有什么被牵扯的迹象,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下来。

  赵字营南下北上打败了官军,樊子夏也渐渐麻木,原本的怨气也消散不少,开始琢磨着,是不是劝儿子樊金榜在赵字营努力做事,总有出头的一天,就算没有出头,能让家里活得这么体面也不差。

  可就在这时候,那亲戚又来了,这次这锦衣卫亲戚的气色更好,穿戴更富贵,这营属人家,江湖市井是不敢沾边的,连差役们都盯着的少,有个富贵亲戚来了,只有街坊四邻羡慕,注意到的人真不会太多,而且这樊家在外面亲戚多,大家早就有这个认识,倒是没有人去怀疑什么。

  万岁爷和魏公公都准备对这逆贼动手,上面已经看懂了,只要诛杀逆贼首领,那么贼众必然溃散,如果你这次愿意帮忙,那么徐州州县会有一个守备的位置给樊金榜,樊子夏也能去坐监读书有个前程,另外,还有一百两金子用度,如果你这次不愿意帮忙,那就把上次的事情说出去,什么下场你自己有数。

  提到皇帝和魏公公这就足够震撼人心了,平常人说话能提到这两位的有几次,这守备就是正经武将了,而这监生等同于举人,真要能有这个,樊家马上就成了徐州第一等的门第,光宗耀祖,樊子夏对功名上执着一直没有放下,其实早就已经魔障,听说有这么一条路摆在眼前,立刻什么都不顾,直接就答应下来,他甚至都没有想到那威胁,话说回来,那金灿灿的金锭也足够诱惑,这些可是够一辈子吃用的。

  到这个当口,樊子夏其实也明白,已经由不得他父子不做,与其被供出去倒霉,还不如搏一搏这泼天的富贵。

  樊家亲戚没有指定樊金榜做什么,而是要樊金榜说出自己何时戍守赵进宅院那边,在那个时候,到时候只要配合就好。

  陈晃的婚礼很简单,几位长辈喝的很高兴,但小辈们都喝得不多,大家都保持着清醒,也没有闹洞房之类的事,陈晃婚后三天就会带着新娘回军营。

  “进爷,这比武大会开始或许是闲话哄起来,可已经折腾到这样的地步,来了这么多人,有心人肯定会借机生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闹起来,在这徐州城周围,就算闹破了天,只要关上城门严加戒备就不会有祸害,可就怕有人趁着这人多的当口对进爷不利,尽管婚礼这一片已经被封锁,可就怕万一,进爷你现在身份贵重,万万轻忽不得,早些回何家庄重地最好。”

  这是马冲昊所说的话,比武大会热闹到这样的地步,以徐州现在的形势来看,必然会有人在其中做手脚,但徐州真正的核心之地是何家庄那边,徐州这里就算闹起来也不伤大局,而且城门一关,城内各个区域封锁抓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真正的关键是,人这么多这么杂,难免会有防不胜防的突袭,赵进等赵字营的核心在这边,任何一人出事,那都是赵字营的大麻烦。

  “你这是怕我们给你添乱吧”赵进笑着调侃了句。

  如今徐州这边的差不多就是马冲昊来主持,对这样纷杂的大场面,没有人比他经验更丰富。

  如果换了旁人被这么问,肯定要手忙脚乱,马冲昊却是应对这种的老手,只是笑着回答说道:“进爷和诸位爷在这边,自然是震慑宵小,能帮上大忙,怎么能说是添乱。”

  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不过马冲昊却还是继续建言说道:“还望二爷和三爷那边劝劝两位太爷,虽说这徐州城防卫也足够森严,可毕竟不如何家庄,而且城池大了,难免有照应不过来的地方,万一有个闪失,无论那一边都是大麻烦

  对马冲昊这些话,赵进只是笑着反问了句:“你看好徐州吗?”

  “属下当然看好徐州,不然也不会来到这边,早就去往别处逍遥了。”这样的对话实际上是老生常谈了。

  “我不会辜负你这番看好。”赵进笑着说了句,马冲昊连忙行礼。

  赵进却继续说道:“本来我想说,你好好把一身本事用在徐州,我这边肯定不会亏待了你,但这话你听着肯定无趣,所以也只好和你打个机锋了。”

  听到这话,马冲昊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深深施礼,这次郑重真诚许多。

  对马冲昊的看重并不只是体现在言语上,婚礼之后,赵进没有在徐州城中停留,而是带队回到了何家庄,还是那边最为安全。

  再怎么忙着实务和营务,在眼下这样的太平无事情形下,新婚大喜,也要在家呆几天,也得拜见下双方的长辈,陈晃要留在城内,不能和大伙一起回来了。

  在清江浦的董冰峰和周学智,在骆马湖东岸的石满强,在临清州的雷财,这些本该来参加婚礼的人都只是派来使者道喜和送上礼物,跟着赵进一起参加这婚礼的吉香则是满脸艳羡,刘勇当夜就是赶回何家庄,回程路上就没办法和大家一起了。

  看到自己朋友成亲,又是这个年纪,羡慕很正常,可王兆靖在回程路上却一直脸色阴沉。

  “昨天看你在婚宴上还好,怎么今天这个样子,出什么事了吗?”赵进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赵进的询问,王兆靖先是愣了愣,然后摇头苦笑回答说道:“小弟无事,只是想着二哥成亲有些感慨。”

  赵进回忆了下昨日婚宴,那时候王兆靖似乎就有心事,那边王兆靖又是继续说道:“二哥沉默寡言,心里却是有大格局的,他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咱们的大局着想,小弟这边总是有太多看不开的。”

  看着这边聊天,吉香已经骑马凑过来,等听到是这番话,只是撇撇嘴,拨马又回到本队。

  “他是他,你是你,你如果是他,也就没有心里这么多纠结。”赵进笑着说了句,嘴上说着,却想到这段时间王兆靖一直在向外写信,信都是写给他同科同年的士人同辈的,以往王兆靖和他们联系并不多,不知为何改变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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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八十七章 同饮


  “没得讲了,这还安慰不得,宽解你一句,你倒是有十句等着。”赵进笑着摆手,假作驱赶,王兆靖也是忍不住笑,那边吉香又跟着凑过来。

  队伍的气氛很是轻松,首领们在笑,家丁们都是刚刚探亲归队,没有探亲的则是拿了喜钱犒赏,心情愉快的很。

  “大哥,咱们现在地盘这么多,用这个云山分店管着是一时权宜,将来总要弄一套规矩出来,可咱们相应的人手不足,咱们外扩的势头不会慢,可管着地方上的人手不足,这是隐忧啊,早晚会是拖累”王兆靖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几句话,凑过来的吉香脸上有无趣的神情浮现,发现赵进看过来,他急忙低头,不过心里的牢骚是免不了的,心想读书人还真是麻烦,讲些快活的事情很难吗?

  赵进脸上的笑容也是收去,肃声说道:“为什么说云山分店是一时权宜,收取银钱实物,征发地方劳役,维持治安,刺探情报,贸易往来,云山分店都做得不错,既然做得不错,那么维持下去有何不可?”

  “大哥,这管理地方总不能盯在这几项上,还要教化百姓,督促生产”

  “教化百姓,办个识字班就好,督促生产,让他们督促百姓兴修水利,积肥种树,这又有什么不能做的?”赵进毫不客气的打断王兆靖的话。

  王兆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赵进看了看他,沉默一会又是开口说道:“读书是用书上的东西,而不是被书上的东西圈住,你要想明白这一点,若是不通,以后还有头疼的时候。”

  话说到这般,大家都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那边吉香却犹豫了下,于咳一声说道:“大哥,既然这比武在徐州举行,总不能让天下英雄小瞧了咱们徐州人物,小弟也想去参加,为咱们赵字营扬名立威”

  开始还有点支吾,说到最后则是激昂起来,颇有些赴汤蹈火的慷慨意味,不过被赵进冷冷看着,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

  “吉五爷的名字已经威震四方了,不是还有绰号温侯,吗?都有这样的名头,何必再去擂台上学那江湖把式,演猴戏给别人看?”赵进开口反问。

  “有这个绰号?”吉香本来低头,听到这个,又是兴致勃勃的抬头,不过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说道:“我不要这个外号,实在太难听了,我是吕布,那大哥你是什么,岂不是说小弟妨主。”

  听到吉香的话,本来满脸严肃的赵进和边上苦闷的王兆靖都忍不住笑了,三国故事实在太深入人心,评话戏文甚至寻常人都能说两句,流传渠道也广泛的很,吉香这样对读书写字很头疼的也了解很多。

  吕布固然是英雄第一,英俊有为,可他也是三姓家奴,几次跟随主家,主家都没什么好下场,吉香脑筋转得快,对这个可是明白得很。

  “不要胡思乱想,咱们兄弟一场场拼杀过来,可曾和人有过什么比武?”赵进开口问道。

  吉香那边摇头,赵进继续说道:“现在这几省谁不知道咱们的名字,靠得是什么,靠得是领着大队战阵沙场决胜,靠得是赵字营不动如山、侵掠如火,身先士卒、沉着指挥、勇猛不退、阵阵得胜,这才是真英雄,那比武打擂出来的算什么,卖解卖把式的时候可以多赚点银子吗?”

  听了赵进这番话,吉香却是有些垂头丧气,赵进语气变得严厉:“何家庄这两个月要严加戒备,你不要把心思放在别处”

  不管怎么讲,吉香对轻重还是分得很清楚,赵进这句话等若是军令了,吉香立刻收了那些丧气,在马上肃然听令

  吉香被训的习丨惯了,情绪也恢复的很快,王兆靖则不同,他这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一直回到何家庄那边,赵进没有继续询问劝解,有些心病说是说不通的,要自己想通。

  相比于前些日子的热闹和喧嚷,如今的何家庄倒是冷清的很,外来的武人们都是涌去了徐州城,外来的文人们或者离开,或者已经去了短训丨班。

  唯一忙碌的只有商户们,他们肯定也想去看比武大会的热闹,但对于商人们最要紧的事是赚钱,那些从京师以及北地几省过来的商人,特别是已经在何家庄区域拿到铺面的,尽管铺面还没有建成,可该做的准备都得做了,比如说为了开年营业齐备,和这边方方面面打好交道,掌柜伙计都得过来,交结熟悉免不了的,货物也得备齐足够数量。

  这掌柜和头面人物可以找个客栈住,下面做活的伙计和力工就没那么好待遇了,只能住在放置货物的仓库帐篷里,好在这边不用担心贼盗,那边只是住的不舒服些,其他倒还好。

  看到这些,王兆靖禁不住想起赵进曾说过的话“多学学这些商人,他们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一切都是为这个而做,但不要去学盐商,他们已经被富贵享受弄坏了脑子,忘了自己出身,也忘了自己要什么。”

  大伙进了庄子之后就是各自散去,赵进和吉香要一同巡营,这些天第一团要由他暂管,王兆靖先去了云山行那边,如惠这次没有从徐州城跟回来,他要在那边盘点年账。

  一到云山行,就有管事迎出来,将这些日子的信笺文报之类的交给他,尽管王友山如今已经回到徐州,可从京师那边过来的文报信笺比从前还要多很多,京师许多人做这样的生意,只要银子花到,有人盯着,那么明面上的消息,甚至有些暗地里的情报,都会源源不断的汇集而来。

  若是真正要紧的情报事件,京师那边会有标记,在临清那边还会被雷财过一遍,如果需要加急,也会有标记,有这些标记的,都会被直接送到赵进手上,没有这些的,则会分给内卫队和云山行这边。

  王兆靖大概浏览一遍,拣出几封信看了,脸色更加阴沉,管事掌柜们自然能看出王兆靖情绪不好,都是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不过王三爷的涵养一向不错,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吩咐下面送点酒菜过去,应该是想要借酒浇愁了,要跟谁一起喝,大家也能猜到些,那位辛启韬辛举人还没走,十有八九是找这位了,都是举人,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想必在一起能说的话不少。

  现在的赵字营内,甚至整个何家庄,本地外乡的都算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这辛举人的心思,都已经进了腊月这辛举人还没有走,这投效的心思实在是昭然若揭,只不过架子还没有放下来罢了。

  何家庄很多人对这个辛举人没什么好印象,整日里穿着长衫,身后跟着书童仆役,假模假式的佩剑,悠闲的到处走,到处问,在何家庄这样的地方,大家都是质朴勤恳,向来看不得这等做派,虽说王兆靖也差不多这个样子,可这个辛举人怎么能和王三爷比。

  在王兆靖的安排下,这辛启韬住在他家边上,随时可以招呼邀请,这次陈晃成亲,按照王兆靖的意思本来要带上辛启韬一起去,陈晃却觉得这是外人,所以没有邀请,这几天就由着辛启韬呆在这里。

  尽管这辛启韬是王兆靖的贵客,但也不是完全放任不管,有些监视还是王兆靖自己布置的,这次何家庄内大家都短暂离开,但这辛举人的自由并没有被限制,而是任由他各处走动,也给他配了向导和随从。

  这几天辛启韬没有闭门不出,而是和从前一样,四处游览,按照跟随他的人所说,辛启韬特意去那些临时搭建的商户帐篷里走走看看,和里面的人聊了几句,问他们为什么来这边。

  王兆靖回家简单收拾之后,就去了隔壁辛启韬的住处,请对方过来喝酒,按说这样的事情有随从去做,不过为了显得重视,王兆靖都是亲力亲为。

  辛举人自然应了这个邀请,他稍作整理之后就是出门过来,王兆靖在门前等候,简单见礼之后,王兆靖将人向里面请。

  何家庄内规矩森严,尤其是赵进和几位伙伴的住处,虽然为这个辛启韬破例,可有些规矩依旧要遵守,比如说主人可以进,但仆役就要在外面等候,但今天这个却愣头愣脑的跟着向里走,直接被门口的家丁拦住。

  听到身后喧哗,正在向里走的王兆靖和辛启韬都是回头,一直有心事的王兆靖这才注意到,跟着辛启韬的亲随已经换人了,这人倒也不是生面孔,但不是辛启韬的亲随,而是跟着来的一名仆役,三十多岁年纪,粗手大脚的样子,平日里都是在家操持杂务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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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八十八章 心里话


  结果那仆役却满脸委屈的争执说道:“少爷,老爷不是交代了吗?说你去那里都得盯着,小的可不敢不听,回去要吃责罚的。”

  “住口”辛启韬恼火的呵斥一声,然后苦笑着转头说道:“让王贤弟见笑了,这辛耿是家父派来的人,性子也的确耿直,规矩上却差了些。”

  “无妨无妨,要进来就进来是了。”在这样的情形下,王兆靖也只能笑着点头允许。

  他这么说,拦住那辛耿的家丁却有些为难,王兆靖淡淡扫了一眼,在别处做事,赵进他们会把自己的要求直接说出来,而王兆靖这边毕竟出身富贵,则是在无声处做文章,要学会察言观色。

  看到他王兆靖的态度,门前家丁只好放人进去,王兆靖刚要招呼辛启韬,动作却停顿了下,然后才笑着相请。

  “徐州气象果然不同,我朝重农轻商,可这轻重却是在税赋上,农户百姓辛苦,税赋却是极重,那些商人坐收暴利,却无人过问,不收商税竟然成了斯文体面,结果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徐州的做法则是重商但不养商,对各处都是大有好处啊”一进院子,辛启韬就忍不住感慨赞叹。

  可这个时候的王兆靖却有些神情恍惚,辛启韬说完后没有反应,等到对方诧异的看过来,这才有所反应,连忙笑着回答说道:“立国之初,有山西某县商税超额收取,反被太祖爷重重责罚,说这等搜刮太狠,是民间大害,又有名臣在江南收税,在官署门前摆设木箱,请民间随意缴纳,反而传为美谈,这商税成了有损清名的勾当,自然会有这样的局面。”

  王兆靖随意说了两个典故,却满脸歉意的笑道:“还望辛兄见谅,小弟想起一件急务,现在就得处置。”

  举人辛启韬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公事要紧,王贤弟且去忙着,咱们改日再聚。”

  “不必不必,酒菜已然备好,这急务办起来快得很,半柱香也不要,请辛兄且去席上等候,小弟马上就来,见谅见谅。”王兆靖笑得热情,说的很殷勤。

  辛举人脸上的诧异不见,笑着点头说道:“那为兄先去等着,王贤弟也莫要着急,将事情办妥当了再过来就是。

  王兆靖拱拱手,快步向着后宅而去,辛举人笑着摇头,回头瞥了眼木讷跟随的仆役,迈步向堂中走去,口中念叨着说道:“再怎么高洁,也该在内宅有几个伺候人,不能事事自己忙碌,何苦来哉。”

  这住处辛启韬来过不止一次,王兆靖这边没有书童丫鬟伺候,一切都得自己忙碌,外面有家丁守卫,白日里去议事厅或者云山行,那边有文书管事之类的帮办,仅此而已,每次两人在这边喝酒相聚,都是从附近的酒馆那边安排伙计送菜,用辛举人的亲随斟酒伺候,这个相比于赵字营的财势来说,或者仅就王家自己的家境来讲,这也是太寒酸清苦。

  桌子上酒菜已经布好,一个小泥炉上白汤翻滚,周围切好的羊肉和几碟调料以及腌菜,这其实是赵进喜好的吃法,因为寒冬天气里始终有热气,所以很快就风行开来,待客饮宴都喜欢弄个火锅。

  王兆靖的急务还真和他所说的差不多,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办完,这边辛启滔也就是刚刚坐下,王兆靖就已经进屋了。

  “晚上无事,你何必这么急,袍服都歪了。”辛启韬笑着调侃说道,王兆靖有些气喘,道袍常服也有点歪斜。

  “见笑了。”王兆靖略加整理,就坐在了桌前。

  两人谦让一下,就开始喝酒,王兆靖和这辛举人喝酒都很有节制,但酒量都不差,酒到杯于虽说不至于,可也喝得很痛快,不过这次辛启韬先敬酒,王兆靖客气推拒,然后王兆靖回敬,辛举人也抿了一小口,酒席上的气氛很有些沉闷。

  “辛兄,从前吃过这个吗?”

  “贤弟这可是取笑了,开封也是汇聚八方的通衢大邑,怎么会没有这个,再说愚兄也去过几次京师,这火锅在那边更是风行,不过话说回来,无论开封还是京师,所吃过的都不如这边鲜美爽口。”

  王兆靖笑着点点头,跟着说道:“不瞒辛兄说,这火锅刚在此处出现,小弟也不以为然,心想即便好吃还能好过京师那边的,没曾想这一试才知道截然不同,辛兄可知道吗?此处火锅之所以这么好吃,就是因为我家大哥做了改进

  听到这个,辛启韬一愣,诧异的问道:“赵保正居然还懂得这等小道?”

  “辛兄,我家大哥是有宿慧的,说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那是虚妄,可我家大哥的确非凡,雄才大略,他日前途不可限量,辛兄,小弟再多絮叨一次,请辛兄来辅助我家大哥,共成大业。”

  “贤弟,愚兄不是讲过,这等事不必再提。”那边辛举人刚端起的酒杯又是放下。

  谈到这个话题,辛启韬的脸上讥讽和自嘲两种神情混杂在一起,悠然在那里说道:“这件事只怕是贤弟一头热吧,若真心想要愚兄帮忙,那赵保正为何稳如泰山,始终不动,莫非真以为自家是贤君明主,别人见到,立刻纳头便拜

  这话说得王兆靖一愣,神情却有些复杂,只是站起说道:“辛兄若有意辅佐我家兄长,那小弟这就去请我家兄长过来,咱们共商大事如何?”

  看到王兆靖郑重激动,辛启韬苦笑着连连摆手,示意王兆靖坐下,只是说道:“你我兄弟饮宴相谈,何苦提这些煞风景的勾当,坐下喝酒,坐下喝酒。”

  说是喝酒,两人酒盅碰了下,都是沾沾唇边,辛启韬长出了口气说道:“何家庄白日里如此繁华,夜里却安静异常,这感觉还真是奇妙,更难得是,这里真能做到夜不闭户,白日里真能路不拾遗,了不起啊”

  王兆靖嘴角刚露出笑容,辛启韬却又是说道:“古时能做到这一点,靠得是贤君名臣,何家庄能做到这个,靠得是严刑酷法,法无明文,刑是私刑,真是有趣啊”

  安静片刻,那边王兆靖嘴角也扯出个笑容,颇为玩味的询问说道:“辛兄来徐州,来我们这里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用这等态度讲话,或许这才是辛兄的心里话?”

  你来我往,话里已经没有多少闲谈的气氛,那边辛启韬也是愣了愣,脸上浮现苦笑,刚要解释什么,却侧耳倾听,缓缓说道:“何家庄夜里这般安静,一有喧哗纷乱,就能听得很清楚。”

  现在徐州州城和何家庄之间路已经非常好走,从城内赶回来倒也说不上疲惫,到家之后,徐珍珍和木淑兰难得这般好奇,缠着赵进询问陈晃婚礼的细节,不过仪式实在简单,没有什么可说的。

  让徐珍珍和木淑兰高兴的是,以后在何家庄这边能有个交游的对象,虽然在何家庄这边各种来路的女眷不少,但和赵家平辈交往,能让赵进的两位夫人放心交游的几乎没有,陈晃的夫人自然是自家人。

  说起外面传言,说赵进荒淫无耻,内宅养着几十个女人,甚至还有番邦女子,提起这个,徐珍珍和木淑兰都是笑成一团。

  真实的赵进内宅生活无趣之极,和妻儿闲聊几句却是说到正题,山东闻香教重整,想要渗透和知道相关的消息已经很难,但毕竟抓了那么多知晓内情的人,还有人主动投靠,不断的刺探打听,还是有相关的消息知道,何况漕运这条系统两不相帮,徐鸿儒那边也奈何不得运河上的这些香众,尽管漕运香众对赵字营也敌视的很,不过从里面打听到消息还是不难。

  木淑兰靠着最近抓来的这些山东香众,然后用从前的关系,再加上临清州雷财和李家的配合,向着山东一点点重新渗透。

  目前能知道的消息,就是山东闻香教实力大涨,这个实力大涨自然就是信教的香众数目大增,天下间两直隶十余省,最苦的地方莫过于山东,在运河流域不能引水灌溉,东三府要负担京师的柴草,西三府要负担为京城养马,然后这辽饷什么的依旧没有减免,层层压迫,层层盘剥,百姓苦不堪言,破产破家,外围的人还有个逃荒去处,很多人根本是逃无可逃,绝望之下也只能求一点神佛的虚幻安慰,求个来世的极乐,可寺庙道观不是为富贵人家开设,就是自顾不暇,也只有这闻香教能深入民间,组织百姓烧香,互助互济,自然信众大涨。

  徐珍珍也知道木淑兰的小心思,无非是借着这闻香教的情报和赵进多说几句,木淑兰有闻香教相关的要说,徐珍珍关于徐家煤铁能说的更多,但她懒得计较,只在边上笑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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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八十九章 夜不静


  就在这同时,听到外面有人拍门,三快一慢,却是和牛金宝他们约定好的信号,在这个时候,丫鬟婆子什么的都在外面,屋中只有赵进一家人。

  赵进手一摆,木淑兰立刻不敢出声,徐珍珍那边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赵进已经站起,伸手抓过一柄短刀快步走向门前。

  “什么事?”

  “老爷,外面闹起来了,有些不对。”牛金宝在屋外沉声回答。

  赵进回头示意了下,木淑兰快步跑过来,赵进这边开门出门,木淑兰关上了门,就那么站在门前,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徐珍珍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但这个时候,她也是惊惧万分,只能捂嘴让自己不喊出来,而木淑兰则是镇定应对。

  站在院中,赵进已经能听到几处响起的喧哗,而且这喧哗声正朝着自家这边靠近。

  “大意了人一定混在那些伙计里”赵进闷声说道,何家庄上下都是守备森严,也只有那些外来商家管得松些

  “老爷,这宅子里外近二百家丁守卫,一炷香内大营的马队就可以赶过来,不会出什么岔子,为求万无一失,老爷先做好准备。”牛金宝沉声说道,他手中已经拿上了兵器,披甲的孙大林拿着朴刀快步走过来。

  赵进点点头,转身回到屋内,木淑兰刚要开口询问,赵进沉声说道:“你们带着孩子先去地窖,不急着向外走,等消息确定了再动。”

  木淑兰也知道这时不是询问的时机,点点头快步跑回去,和徐珍珍说了几句,徐珍珍脸色立刻变得煞白,起身对着这边说了句“夫君小心。”

  赵进只是用力摆手催促,徐珍珍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立刻和木淑兰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卧室,听到几声机括转轴声响,然后就安静了下来,这屋子的密道却不是新挖的,而是利用何家庄原来的设施进行改动,赵进以为这东西不会用到,没曾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帮我披甲。”回到院里的时候,院子中已经有了十余名家丁,这都是最可靠的亲信部众。

  赵进一开口,立刻有人从厢房中取出铠甲,替他披挂完毕,又有人拿出长矛,赵进看了看说道:“长矛备着,拿六尺短戟来。”

  战斗估计会发生在街巷中院落内,在这样的环境里,十一尺甚至更长的战阵用长矛就不方便了。

  “出去看看。”

  “老爷,现在街面上混乱,还是呆在这里最安全。”牛金宝急忙说道。

  “笑话,在这院子里内外隔断才是不安全,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贼人,敢来我这边送死”赵进言语间已经带了火气,居然让敌人摸到这么近的距离,还要让自己的妻儿去地道躲避,真是找死。

  不过他的判断也没错,在这个院子里空间狭窄,和外面有墙壁隔断,真要有什么突发急事,里外一时间还真是相顾不上,那才是大麻烦。

  赵进下了决断,家丁们轰然听令,赵进安排孙大林和五位家丁守在这边,自己带着人出了院门外。

  尽管何家庄一直很安全,可相应的演练却是经常,遇到突发情况该怎么应对,亲卫队早就是熟悉异常,赵进出门之后,已经看到家丁们列阵封锁了路口各处,在房上和墙头也有弓手张弓搭箭。

  然后近处和周围的灯笼次第点燃,何家庄赵进居住的区域四下里明亮无比。隐约间能听到不远处有尖锐的哨音响起,这是亲卫队大队驻地开始紧急集合了。

  前面听着马蹄声响,队伍一阵骚动,几名队正都下令约束部众,墙头的弓手很快喊话下来,是自家人。

  坐骑在外面停下,一名骑马家丁快步跑进来,刚跑过前面的家丁队列,就被牛金宝喝令停下,命令身边家丁上去搜身,然后让人在几步距离外禀报。

  “老爷,共有五处乱起,其中两处已经被就近扑灭,其他三处正在向这边冲来,消息已经送出,亲卫队正在赶来

  “贼人有多少人?”

  “夜深纷乱看不清楚,各路贼人数目不会超过二百。”

  这二百是个上限的数目,赵进点点头,开口说道:“咱们就在这边列阵迎敌,然后急令马队,各条街道进行扫荡,遇人格杀勿论”

  那家丁大声答应了句,回头骑马又是跑了出去,赵进深吸了口气,闷声说道:“贼人是冲着我来的,那咱们就在这里等他。”

  说完这句后,赵进一拍额头,扬声说道:“李灿,你带三个队去王兆靖那边,务必将他护卫周全。”

  现在住在何家庄内外的有四个,赵进、王兆靖、吉香和刘勇,吉香和刘勇都在自己的队里住,那里防备森严,自然不必担心什么,可王兆靖和何家庄内的普通住户没什么区别,这就要有麻烦了。

  外面已经能听到喧哗声音,若在别处市镇,夜间突然喧哗,民宅各处肯定是哭声惊叫一片,在何家庄则是不同,夜里一旦乱起,各家各户都要关门闭户,不得喧哗,不得乱走,不然家丁大队杀到,会不分青红皂白开杀的。

  所以这喧哗纷乱的动静,在屋中听得格外清楚,辛启韬说完这句之后,双手一推桌边,身体后撤一尺,看着要站起的样子。

  本来是寻常动作,可他对面的王兆靖也作出同样的动作,那边辛启韬直接就是站起,双方突然间都是站立对视。

  辛启韬看看对面的王兆靖,脸上苦笑更重,开口说道:“王贤弟何时看出来的,愚兄应该藏的还不错。”

  王兆靖脸色有些发白,眼中却有血丝,涩声说道:“辛兄今晚带着辛耿来,这辛耿又非得跟进来,小弟多看了眼,却发现辛兄的佩剑上缠着布条,书生带剑无非是装点门面,剑柄缠布是为何,那是为了见血时候不滑,小弟这才谨慎起来的。”

  辛启韬愣了愣,他左手已经紧握剑鞘,辛启韬摇头笑道:“王贤弟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不光胸有韬略,还心细如发,这等细枝末节谁能看得到。”

  他的剑柄上已经缠上布条,剑最为贵重,装饰也比其他兵器精美,但这也有个问题,就是太过光滑的剑柄如果见血见汗很容易脱手,在战斗中这可是要命的大事,所以实战中往往会事先在剑柄上缠布。

  辛启韬朝着王兆靖的手上一指,笑着说道:“王贤弟的准备也很充分啊,自我来徐州,王贤弟的剑就时刻准备杀人”

  王兆靖手上也是拿着狭锋剑,剑柄上同样缠绕布条,王兆靖单手将剑鞘举起,沉声说道:“辛兄,小弟十四岁跟随大哥救人杀人,这剑从来就不是装饰,年年饮血,年年夺命,这剑时刻如此的。”

  辛启韬深吸了口气,又是后退一步,王兆靖这客厅很是宽敞,腾挪的余地很大,王兆靖沉声说道:“辛兄,小弟再问辛兄一句,愿不愿意为徐州效命,我家大哥心胸宽广,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小节,只要咱们共图大业,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读圣贤书,忠君报国,辛某若效命,也只会为朝廷效命,怎么会给为徐州这等土豪贼寇卖力,王贤弟,你有大才大能,只不过一时走错了路,若能回头,功名富贵不在话下,早日回归正途,为国效力,才不枉知圣贤道理。”

  对辛启韬的这番话,王兆靖只是笑着摇摇头,笑容里满是苦涩,他开口问道:“辛兄,现在你可是在赵字营中,不考虑怎么逃命,却想着劝降小弟,这未免太轻重不分了。”

  “王贤弟,现在生死不是你在手里。”辛启韬冷冷说道。

  这边话音刚落,却听到门外响起一声惨叫,这惨叫声却不是外面,就是在外面的院子中,这惨叫声距离屋子不远,却是那辛耿的惨叫

  听到这声音,辛启韬脸色骤变,下一刻动作极快,按动绷簧,利剑出鞘,剑鞘朝着王兆靖投掷过来,辛启韬没有丝毫停顿,整个人揉身扑上。

  他这边才动作,王兆靖没有闪躲,整个人也是上前,直接把桌子掀翻,杯碟乱飞,酒菜四溅,桌面恰好挡住了辛启韬的动作,王兆靖把桌子掀翻之后,整个人后退两步,手中狭锋长剑也是拔出。

  脚步声急促响起,屋门被打开,三名拿着朴刀短矛的家丁走了进来,而在客厅的另一个门,也有三名家丁走入,其中一人张弓搭箭。

  辛启韬身上迸溅了不少菜汁酒水,脏污邋遢的很,他神色冷峻,只是用剑将袍服下摆和袖口割去,整个变成了适合比斗的劲装打扮。

  “辛耿的身手应该不错,若是小弟没注意到,辛兄主仆二人合击,怎么也将小弟拿下了。”王兆靖冷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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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九十章 持剑相对


  王兆靖抬手示意,家丁们的动作都是停下,王兆靖盯着辛启韬说道:“辛兄,你受党争牵扯,功名路上再难有寸进,小弟再问一次,你愿意不愿意为我徐州效命,若能,那你我还是至交好友”

  “笑话,辛某清白人家,怎么会为你这等逆贼效命,只恨今日不能效仿荆轲要离,杀了你这个大奸大恶之徒”辛启韬朝着地上吐了口,恨恨说道。

  王兆靖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惨然,在那里开口说道:“小弟给以往的同年同窗去信,请他们来徐州看看,说次第另有局面,十六封信,只有两人回信,这两封信内还都是在大骂小弟,当时小弟就有些怀疑了,心想辛兄又怎么会这般不同,现在看,辛兄也是这般。”

  “亏你还有脸说这个,读四书五经,知圣贤大义,国家养士这么多年,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奸恶之徒,不知忠君报国,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边辛启韬骂得难听,家丁们的脸上都是有怒色闪现,频频看向王兆靖,等他的命令动手。

  王兆靖却只是摇头,向前迈出一步说道:“辛兄不知我家大哥何等雄才大略,难道看不见如今天下”

  “王兆靖,莫非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以为辛某也是愚昧,看不出这徐州这劳什子赵字营是以你为首吗?”辛启韬打断了王兆靖的话。

  王兆靖愕然,辛启韬咬着牙继续说道:“你倒是好打算,推出个无知武夫挡在前台,事成你可有富贵,事不成你可以说被胁迫,左右不会惹事上身,你以为那区区粗鲁武夫能有这等见识,你这等欲盖弥彰的手段能骗得谁来?”

  家丁们面面相觑,王兆靖只是哑然,那辛举人说归说,精神却始终是绷紧,看到这个当口,猛地向前冲出两步,但彼此之间有距离,家丁们愣神也是瞬时,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那弓箭直接射出,钉在辛启韬面前的地面上,立刻将对方的动作逼停。

  这时节重文轻武,觉得只有读书人才能做大事,赵进做出这样的局面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可置信,既然这般局面不是赵进做出来的,那又是何等人做出来的,少年英才的王兆靖就成了原因。

  以往也有这样的传闻,却没想到辛启韬也是这么想,王兆靖错愕了会,哈哈笑出声来,越笑声音越大,眼泪都笑了出来。

  “没想到辛兄也这么以为。”说到这里,王兆靖擦掉眼角的泪水,手胡乱抹了把脸,然后脸色变得肃然,盯着辛启韬说道:“辛兄,你我相识一场,这些日子相谈饮宴,小弟也是愉快的很,就冲这相识的缘分,小弟送辛兄一场公平比试,若能胜过小弟这柄剑,辛兄自去,若不能,那就是天意了。”

  “当真?”辛启韬双眼顿时亮了。

  “当真,辛兄谋划了这么久,事到临头却功亏一篑,不让辛兄试试,岂不是可惜,院子足够宽敞,就外面吧”王兆靖开口说道。

  家丁们想要上前劝阻,却被王兆靖的严厉眼神瞪了回去,只得去外面点燃灯火预备,在这个当口,任谁都能听到外面的喧哗和喊杀声越来越大,在何家庄各处死寂的映衬下,更让人心浮气躁。

  王兆靖做了个请的姿势,门口的家丁也让开身子,辛启韬各处扫视一眼,大步向外走去,王兆靖走在后面突然冷笑出声,辛启韬诧异回头,只听到王兆靖开口说道:“你们以为弄一两个内应,半夜鼓噪起来,就能害到我家大哥吗

  “我家大哥有天命在身,又岂是这等小道能害到的。”王兆靖自问自答,辛启韬只是冷哼。

  院子灯火已经点起,家丁们环绕周围,辛启韬走到不远处角落站定,王兆靖也是进入场中,二人拔剑相对。

  “贼人三队遇到临时阻截的团练巡丁,分出一队纠缠,其余两队还是朝着这边疾走,两队不过百人。”消息不断的传递过来,何家庄各处的墙头成了望塔,借着灯火的映照,下面一切都是看得清楚。

  弓弦绷响,箭支破空呼啸,不断的在周围响起,惨叫声也是不断,不远处也传来亲卫队的发令呼喝,援军就要到了。

  可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贼人还是不断的向着这边接近,居然摆出一副必死冲击的架势。

  “天下这么大,若是京城有什么大佬想要对我动手,凑出这些死士来倒也不难。”赵进神色阴沉的说道。

  现在家丁和团练一时间凑不齐太多,尽管比起突袭的贼人来依旧有优势,可如果分散开搜索扑灭,在局部上反倒可能吃亏,贼人们会很容易有机会或者找到突破的方向,但在这个何家庄区域内,贼人的目标只可能是赵字营的核心首领,守备空虚的只有王兆靖,最值得下手的那就是赵进,在这里固守待战,吸引敌人聚在这边,这才是最稳妥的安排。

  “樊金榜,不要东张西望,看着前面”前面有队正在怒喝。

  “贼人到了”墙头有人大喊,墙头站立的弓手全都是张弓搭箭射下去。

  “贼人带着弩,小心”又有人呼喝起来,有弓手从墙头跌落。

  贼人居然带着弩,守备街道的长矛家丁立刻扣上了面甲,头都是半低,赵进脸色更加阴沉,从外围一直冲到这里,有弩的消息现在才知道,贼人居然忍受一路的箭射阻击,把弩弓留在现在用。

  “平矛,备战,准备向前”前面已经开始发令,赵进站在队列之后,看不到前方情形,但能知道敌人已经冲近,快要接战了。

  “樊金榜”有人大喊,赵进眉头一皱,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不是本队的人在喊,应该是敌人队伍内在喊。

  一喊出这个名字,队伍里的一名家丁好似受了刺激,立刻发狂了,先是用力撞身边的人,让身边同伴站立不稳,然后抽出了佩刀,开始乱砍身边的同伴,嘴里还在不住的大喊道:“朝廷杀贼,忠臣杀贼”

  夜晚护卫赵进宅邸的家丁都是以上战场的状态守备,铠甲都是披挂完全,身边人拿着刀如果刺向铠甲缝隙会有杀伤,但这么乱砍却很难造成伤害,问题是距离太近,一名家丁脖颈处被割到,鲜血飞溅出来,队伍立刻乱了。

  家丁队伍惊叫怒骂,可反应也不慢,根本没有人理会什么朝廷忠臣,队伍紧密,后面的家丁没办法用兵器,直接丢了长矛,扑上前把人搂住,边上的爷反应过来,劈手将刀夺下,然后狠狠就是几下,都闹到这等地步,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直接将人打晕。

  可队伍里这么一闹,前面正在冲来的几十名贼人却挡不住了,这些敌人打的也是极有章法,怒吼呼喝,不顾头上的弓箭,手中的弩箭和短刀朝前招呼,又有人拼了性命去格挡开面前的长矛,后排已经乱了,这街巷间的队列又是相对单薄,格挡开前面的长矛,后面已经有了空档,就这么硬生生的冲撞进来。

  冲破家丁的队列,终于看到了赵进,在灯火映照下,看得格外清楚。

  “赵进就在这里了”有人嘶声狂呼,喊出这一句,短斧直接劈在面门上,另一人举起手中弩弓,还没等发射,箭支已经钉入了脖颈。

  “我就在这里”赵进没有闪躲,呼喝着大踏步向前,手中长戟做长矛用,直刺向前

  “像是辛兄这么明白的人,不会为了大义激愤来这里吧?”王兆靖横剑在胸前,缓缓踱步。

  这等杀局,何家庄内突然乱起,几处呼应,步点节奏拿捏的极好,如果是以一家之力来做,只怕倾家荡产都不够,人力的确不值钱,可人命就不便宜了,特别是能做成这等事的武夫死士,只怕寻常富豪人家就算倾家荡产也未必够

  “辛某有心杀贼,可自家如何能做得了这样的大事,是魏公公找到了我。”辛启韬沉声说道。

  “魏公公?魏忠贤?”王兆靖一愣,脚步一停,随即笑着说道:“想必给辛兄许了锦绣前程,辛兄如此高洁,居然和阉党合流,也真是出人意料。”

  “阉党也是大明的阉党”辛启韬冷声说道,随即又是开口:“你可知魏公公许了什么条件?京师金榜题名,三年做到知府,十年内有一个巡抚。”

  突然说得这么明白,条件如此清楚,王兆靖眉心拧起,进士功名,主政一府一省,这个许诺当真丰厚,之所以不给京官前程,想必是如此做的话,必然会引起和文臣清流的轩然大波。

  想得一多,难免恍惚,动作忍不住一慢,辛启韬动作猛然加快,手中长剑猛地向王兆靖胸前刺来。

  围观的家丁们都是身体一震,突然间发动,动作太快,想要伸手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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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九十一章 想通了


  辛启韬急忙收住动作,手中长剑收回时候看似慌张,回撤间却是划向王兆靖右腕,这一下看着无力,即便有伤也是小伤,可辛启韬身前却有破绽,若能拼着换一下,或许这一战就定下胜负

  王兆靖果然要换了,他没理会划向右腕的剑刃,反而弓步前冲,这一剑又是直刺

  大凡人知道要受伤的时候,动作总会有变形和迟疑,可这王兆靖却如此坚决,辛启韬回撤的速度也是加快,剑刃只是在对方的手腕上扫了下,双方又是拉开了距离。

  剑刃锋锐,在手腕上扫过,王兆靖的衣袖就被割破,可接下来却没有见血,反倒是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

  “这徐州真是产铁的所在,连王贤弟这般读书人,都是一身铁啊”辛启韬平剑在身前,语带讥刺的说道。

  王兆靖手上戴着护腕,此时却伸手将身上的袍服撤下,露出一身轻甲,虽然不是包裹全身的制式铠甲,可要害和关节处也有遮掩。

  “若讲究读书人的做派规矩,今夜就要被辛兄杀了”王兆靖曲臂回撤剑柄,身体又是弓下,此时狭锋长剑如箭,身躯如弓,随时准备弹射而出

  辛启韬眯着眼,脸上却全是鄙薄神色,继续讥讽说道:“剑乃士人所用,兵器中最为贵重,讲究的是挥洒逍遥,王贤弟却用的好似武夫枪矛,实在是有辱斯文。”

  “挥洒逍遥,无非是摆动间砍削,在身上不要紧的地方杀伤流血,开始无事,流血让人虚弱,受伤让人行动不便,然后。”王兆靖看似悠闲的点评说道,话未说完,却向辛启韬急刺

  经过开始的试探和交手,这说话吸引对方注意的手段已经很难奏效,王兆靖猛扑而上,那辛启韬提前已经闪躲,甚至还要挥剑反攻,双剑相交,辛启韬这反击格挡本已经用了八成力,没曾想王兆靖在剑上用的力却有限,轻易便是挡开,甚至因为自己用力过大,动作有些失去平衡。

  所谓剑技,关键不在攻,而是在守,身体要时刻稳,不然没有办法发力,更没有办法闪躲,辛启韬摇荡了下,立刻就要撤步,没曾想王兆靖右手这一剑虚浮,左手却是挥起,能听到呼啸声起,下意识的觉得不好,想要再动却有些来不及了,大腿上被什么锐器扎入,剧痛钻心。

  再怎么有准备,在这个时候,也禁不住踉跄了下,王兆靖此刻却是双手握剑,吐气开声,又是直刺而来。

  二人斗剑,距离不过几尺,顷刻间的身形凝滞已经足够,王兆靖这时才是发了全力,辛启韬已经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他咬牙忍痛,手中长剑向着对方刺去,这个当口,只求个同归于尽。

  “当”的一声,辛启韬的剑刺中王兆靖的胸甲,在那上面滑开,而王兆靖的剑直刺入他的胸膛。

  剑刃入体,手腕一翻转,辛启韬的力气顿时泄了,手中长剑再也把握不住,直接掉在了地上,王兆靖撤步抽剑,辛举人站立不住,直接坐倒在地上。

  坐在那里的辛启韬用手撑住地面,冷冷的看着王兆靖,张嘴想要说话,血却从嘴里流出来,辛启韬惨笑了下,伸手抹了一把,用越来越沙哑的嗓音说道:“斯文败类,堂堂正正比剑,居然用了暗器偷袭。”

  王兆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这辛启韬跟前,扬手挥剑,寒光掠过,辛启韬咽喉已经被削开半边,鲜血飞溅而出,辛启韬伸手想要捂住,可双臂动作一半就是停住,直挺挺的仰倒在地上。

  院子里观战的家丁几次想要上前动手帮忙,却一直插不进手,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结束,此时王兆靖身上迸溅的全是鲜血,脸上也全是血点,往日里那些斯文俊秀全然不见,火光映照下,居然有些狰狞。

  “说得冠冕堂皇有何用,剑是用来杀人的,能杀了你,这就是堂堂正正。”王兆靖冷声说了句,把剑在那辛举人身上擦净血迹。

  能听到不远处,已经响起了喊杀声。

  沙场上,长枪大戟冲刺最为威猛,一往无前,才从家丁队列里冲出来的贼人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动作,已经迎上了赵进的长戟。

  正当先那人被长戟直刺入胸,他边上同伴反应的不慢,已经弓身要迎上,赵进双臂摆动,抽出长戟猛地向一边一摆,长戟上的斧头猛地砍中这人的背部,大声惨叫,人已经被砍倒在地,赵进后撤一步,手臂又是一摆,长戟上的铁椎刺入另一边那贼人的手臂,还没等下一步动作,又是一把短斧呼啸飞来,正中面门。

  “一共就五把飞斧,你省着点用”赵进笑着喊了声,那边牛金宝手上却不停,又是两把飞斧飞出,这等架势,二十步内极有杀伤,何况对方冲出来之后,还来不及闪躲。

  不过再接下来,夜里突袭的这伙人已经没办法继续向前了,前排的家丁已经转身,赵进身后的人也是推过来,两侧都是长矛,已经是夹击的态势。

  而远处轰鸣马蹄声和呐喊也已经响起,马队和亲卫队也已经赶过来了,赵进缓缓退入队列之中,开口说道:“能留活口就留,该杀就杀”

  家丁们轰然答应,正在这时候,在赵进居住的宅院里却有几声惊呼,刚刚放松下来的赵进心中一凛,不理会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的夜袭贼众,直接招呼了一队家丁冲进了自家院子。

  “老爷,贼人已经被宰了。”进到院子,听了孙大林的禀报,地上只有一具尸体,想来是趁乱爬墙进来的,在这周围防备森严,想要混进来也是极难的,赵进这才松了口气。

  院外街道上的惨叫已经响起,马蹄声轰隆靠近,没过多久,就听到吉香惶急的声音:“大哥,你这边都好吗?”

  “都好,亲卫队分两半,一半在何家庄这边扫荡,一半去那些新来商户的驻地,不要放跑了一个”赵进咬牙说道。

  吉香推开院门看了眼赵进,确认安然无恙之后,这才领命离开,赵进没急着让自己的妻小离开地窖,而是亲卫家丁一起,仔细将自己的宅院搜查一遍,确定没有敌人之后才放下心。

  现如今亲卫队已经赶了过来,驻扎在何家庄的团练也被动员,赵进住处的安全已经不需要担心,不过亲卫队上下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次半夜乱起,贼人突进到赵进私宅这边都算不得什么,只要列阵相斗,江湖武夫怎么可能打得过家丁,可谁也没想到居然有家丁突然内讧,虽然没有造成大害,可也冲到了赵进的跟前,事后肯定会有追查。

  即便是检查完毕后放心,赵进也没有让妻小从地窖出来,只是让她们安心在下面休息,当年这地下的藏身处修得算是舒服,在下面没什么气闷之类的。

  马队进入何家庄之后,一条条街道跑过去,消息快速的传递回来,王兆靖也在家丁的护卫下来到了赵进这边。

  赵进这才知道多亏自己派去了一队人,专门有十几名夜袭贼众冲着王兆靖那边而去,却正好和援军碰上,单打独斗这些夜袭死士的确了得,可街道狭窄,家丁们用的是笨法子,只管并排推过去,可就是这么打,对方却没奈何,想要翻墙绕路,那身后的长矛就追过来了,僵持没多久,马队就已经到达,夹击围杀,一个也没有放走。

  如果没有这一队人,凭着王兆靖临时调来的那六名家丁,根本挡不住死士的突击。

  “小弟倒是有些骄傲,真相没有查明之前虽说不敢断言,可这次似乎是针对小弟来的,那辛启韬就是京师下了大本钱的死士。”王兆靖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净,倒是颇为自豪的模样。

  “差点没命,你倒是有心思开玩笑。”赵进可没什么好气,今晚虽然算是有惊无险,可稍错一步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大哥,小弟想明白了,那些读书士子不会跟着咱们走这条路的。”王兆靖闷声说道。

  坐在那里的赵进笑了笑,开口问道:“怎么,想通了?”

  “想通了”王兆靖斩钉截铁的回答说道。

  这一夜何家庄短暂喧闹之后就变得很安静,不过所有人都是一夜不眠,家丁的亲卫队和第一团,配合上内卫队和团练以及巡丁,将整个何家庄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原来在何家庄附近的那些商队帐篷,这次也被挨个彻查,同时何家庄内的各个客栈还有借宿外人的民居也都是封锁严查,和他们打过交道的都被叫过来认人。

  搜检之后,发现各处略有不同,有的是掌柜和伙计一同行事,有的则是掌柜和部分伙计被捆绑起来,看起来像是被胁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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