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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烽烟起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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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起烬

烽烟起烬
——叙利亚阿勒颇战役解析
持续8年的叙利亚战争正在走进尾声,其标志便是该国北部的名城阿勒颇自2016年重归巴沙尔阿萨德政权控制,宣告国内外反对派丧失了分庭抗礼的主要本钱。尽管叙利亚国内局部依然存在战斗,并且不乏外国占领军、极端组织乃至地方割据,但是纵观全局,谁是阿勒颇的主人,谁就是叙利亚命运的主宰者。而从战争史研究的角度观察,作为叙利亚战场上最混乱、最变幻莫测的地方,持续5年多的阿勒颇战役已成为一个模板,因为它代表了一种全新的作战样式。
战争的本质是人
阿勒颇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圣经中就提到过这个地方,它地处叙利北部,距离土耳其边境仅50余公里,历来是中东交通和贸易的枢纽。作为叙利亚的商业中心、“丝绸之路”的极重要一站,阿勒颇是重要的棉花产地、纺织品生产中心、手工艺品交易中心,连先前不可一世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也将其视为帝国第二重要的城市(仅次于伊斯坦布尔)。
叙利亚已经今非昔比
阿勒颇分为东城和西城,这不只是地理意义上的划分,还具有社会和文化意义。战前,阿勒颇总人口达250万,东部老城以逊尼派阿拉伯居民居多(占65%),还有来自周边农村、科巴尼和阿夫林的库尔德人以及土库曼人(占20%),这些人都是建筑业和纺织业的穷人,这些人自认为被以什叶派阿拉维派为统治基础的阿萨德政权“边缘化”。阿勒颇西城是中产阶级公务员、夫人和地主家的家园(占5%),这些人不关心政治口号,只寻求繁荣稳定。还有一些社区是以基督教徒(亚美尼亚人、亚述人等,约占10%)为主,他们在政治站队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只求自保即可。

叙利亚反动派武器简陋
俗话说“战争的本质是人”,回顾阿勒颇拉锯战原委,就能发现经济与社会治理问题埋下的祸根。居住在此的逊尼派和基督教商业精英左右着叙利亚的经济局面,以前,巴沙尔总统的父亲哈菲兹·阿萨德能够稳固自己的政权,有效地笼络、压制住阿勒颇市内的逊尼派商业精英是一大关键。当然,不少阿勒颇市内的商业精英对阿萨德政权一直是“面服心不服”。在1979年到1982年爆发的针对阿萨德政权的叛乱中,阿勒颇南边的“暴乱中心”哈马被粉碎,两万多人被杀。当时阿勒颇市内许多商人是叛乱发起者—穆斯林兄弟会的“金主”。叛乱平息后,老阿萨德对阿勒颇里不听话的商人进行了清洗。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曾在战地采访到一位阿勒颇女商人卡哈丽德,她全家之前住在海外,直到2005年才回到故乡阿勒颇,卡哈丽德平日里经常去做头发,周末和丈夫去拉塔基亚海边度假或跳舞,但“上流阶级的生活”并不能改变卡哈丽德对阿萨德政权的仇视,“我的家乡是哈马,我失去了很多亲人”。
往日不再
作为全国商业中心,阿萨德政权再如何压制,也不能不对阿勒颇采取某种拉拢政策,可受优待的阿勒颇却早已是“沸腾的油锅”。“跟复兴社会党政府走得近的人赚得盆满钵满,我们却如何忙碌都挣不到养家糊口的钱。”这种怨言在逊尼派平民居多的阿勒颇东部非常普遍,即便是有点积蓄的商人阶层也和阿萨德政权存在隔阀。如前所述,以穆兄会为代表的逊尼派政治势力一直是阿萨德政权的心腹大患,1982年老阿萨德总统动用军队平息穆兄会在整个叙利亚北部的叛乱后,便指定由国家宗教捐赠部为阿勒颇是内清真寺派遣神职人员,确保每周五做祈祷时,来参加祈祷的信徒不再听信煽动性的言论,在阿勒颇市最大的清真寺传教的一名宗教学者说:“尽管我们总是劝导来祈祷的人保持克制,但他们的情绪总是显得十分愤怒,应为政府给不了更多的东西,他们总是抱怨生活缺乏幸福感。”原因很简单,阿勒颇工商业是以轻工业纺织为中心展开的可是自从2004年开始,阿勒颇商人收到潮水般涌入的土耳其和伊朗商品的冲击,像一个坐落于阿勒颇市以北50公里处,这成为阿勒颇市民特别是商人反对政府的象征。反观巴沙尔自己,他也没有从土耳其的友谊中获得好处,2011年叙利亚局势刚漏出动乱势头,安卡拉就带头干涉叙利亚内政。
黎巴嫩美国大学政治系教授伊马德·萨拉梅说:“巴沙尔曾私下呼吁阿勒颇的逊尼派商人继续做买卖,并保证给予减税等优惠。但这些人慢慢感觉到阿萨德政权不能给他们提供真正的经济稳定,他们不会再对现政权表示效忠。”2011年6月20日,巴沙尔在大马士革大学的一次演说中承认,政府在粉碎动乱时的最大挑战就是国家经济衰退,“这是难以说服人心的软肋”。阿勒颇东城一位纺织厂老板拿自己作为例子说:“现在没人来买纺织品,因为大家都担心未来的生活,所有钱都去买食品。我只得解雇三分之一的员工,并让另外三分之一的员工无薪休假,而这些人回家后说不定就要上街游行的……政府指望我们在危机中帮助他们,但动乱的局势还在发展,而政府承诺的降低燃料价格和电价对我们来说远远不够。”2011年,就读阿勒颇大学文学院的22岁学生阿卜杜勒·卡迪尔告诉英国路透社记者:“昔日政府免费或以补贴价格向公民供应一切,为此人们应该支持阿萨德家族,但我们现在得不到免费服务,而且快没有面包了,我们需要生活的保障。”
拉锯战旷日持久
2011年3月,在国内外因素共同作用下,战事在叙利亚全国蔓延,立志推翻巴沙尔的反对派第一时间瞄准阿勒颇,力图将其变为“我们的班加西(利比亚内战中的反对派大本营)”,因为这座工商业重镇恰好卡在连通叙利亚与土耳其的道路中央,反对派要想从土耳其得到经济援助和武器供应,阿勒颇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况且有了这座大城市,反对派就更有理由在国内建立堪与大马士革抗衡的政权,从而整合各派资源。
自由军旗帜,其样式最先由德国使用
2012年7月19日,叙利亚北部的反对派揭竿而起,次日,从靠近土耳其的阿纳丹、哈里坦、阿扎兹、哈延等山区渗透来的自由军“统一旅”率先冲进街区,同情他们的逊尼派居民也在墙上画上反对派的旗帜,自由军迅速控制南部的萨拉赫丁区,并在逊尼派聚集的萨胡尔区以及哈伊达里亚区与政府军警血战。
由于猝不及防,城内原先维持秩序的警察和沙比哈民兵很快被击溃,全城75%的区域宣告易手。严格意义上来说,阿萨德政府军在接战之初的失利,主要源于自身判断失误和指挥失灵,首先,阿勒颇守备主力并非正规军,而是安全警察和沙比哈民兵,因为当时叙中南部的叛乱更为严重,叙军不得不从看似平静的阿勒颇抽兵,结果中了反对派的“调虎离山”之计;其次,阿勒颇一出事,当地情报机构主管穆法伊少将竟然自行逃往土耳其,安全机构大楼又陷入战乱,情报安全机构等于瘫疾了,穆法伊的助手法扎特干脆主动投降自由军,还在网上发表视频,号召部下掉转枪口,并用流利的俄语号召莫斯科停止对阿萨德政权的支持。
对巴沙尔来说,阿勒颇的局势恶化到这里还仅仅是个开始。23日,自由军向阿勒颇电视台所在地发动进攻,如果拿下电视台,自由军就可以向全市市民宣布阿勒颇已在其控制之下,这将迅速瓦解政府军和阿拉维派的士气。为了增加人手,自由军一度分兵向阿勒颇城郊的中央监狱进攻,试图把里面的囚犯也武装起来,监狱里的四犯也闻风而动,开始静坐示威,驻守的狱警倒是有些战斗素质,不仅挡住外部的进政,还动用催泪瓦斯弹压住想起来闹事的“刺头”。
24日开始,已稳固控制萨胡尔区并建立检查站的自由军向阿勒颇市中心猛攻。为了争夺老城区的城门,自由军与政府军展开血战,政府军首次动用隶属阿勒颇阿萨德空军学院的L-39教练机携带炸弹,对城内的自由军实施轰炸。到26日,自由军宣称拿下阿勒颇40%到50%的区域,或许有夸大成分,但政府军的确面临失去阿勒颇的险恶局面,英国BBC记者称,“阿勒颇变天,或许只能以小时计算了”。

叙利亚的L-39教练机
巴沙尔没有继续犯错,他委任经验丰富的老将拉杰哈担任国防部长(不久被刺客炸死),通过战备热线,果断从与以色列对峙的戈兰高地前线抽调四个精锐师,火速奔赴阿勒颇,尽管中途因首都大马士革和中部重镇霍姆斯吃紧,陆续分散一些部队,但仍有约两个师(1.8万人,180余辆坦克装甲车辆)赶到阿勒颇城下。巴沙尔亲口对拉杰哈说:“国家和人民的命运—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取决于这座城市的得失。”反观此时的自由军,这帮人多系武装农民,进城后与阿勒颇东城的世家大族发生矛盾,自由军头目及其手下忙着打家劫舍,将赃物以极低价格出口到土耳其,甚至因为分赃不均而相互火并,导致许多居民丧失维持生计的工作,转而投奔阿萨德政权。更致命的是,随着宗教极端分子渗入阿勒颇反对派内部,阿勒颇人民以及那些信奉世俗主义的反对派武装不得不接受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这都给政府军平叛创造了有利条件。

叙利亚战前夜景
遗憾的是,叙军主将拉杰哈是喜好传统战争的人,他觉得政府军在武器装备、军事素质上都具有压倒性优势,“对付那些‘叫花子武装’根本不用过于详细的计划,此次行动将很快轻松获胜”。他认为可以照搬1982年叙利亚共和国卫队用装甲兵和炮兵夷平哈马,迅速平息程兄会叛乱的经验,两个小时就可以攻下阿勒颜。而市内的反对派在街上堆起沙包,将公共汽车横在路上作为工事,他们还将抓来的政府军士兵或沙哈比民兵当街“爆头”处决,以示死拼到底。
7月31日凌晨,叙军匆匆以100多辆坦克和装甲车组成梯队,在L-39教练机、米-24P武装直升机支援下,从多个方向攻入阿勒颇城区,为了不影响装甲集群的突击速度,叙军没有要求步兵下车伴随坦克和装甲车辆作战,没想到反对派里面的外国雇佣兵早就把大家分散开来,组成一个个战斗小组。每个小组包括多名步兵、一名机枪手、两至三名RPG发射手,用阿勒颇城区大量高层建筑和街道死角展开聚集,像叙军第17装甲师一个营刚进入萨拉赫丁区的一条主干道,反对派首先用RPG-7火箭筒将停在辅路的预备队车辆摧毁,并把主力压缩在狭窄的街道上,叙军的坦克和装甲车试图反击,但由于敌情不明,攻击完全无效,反而因频频发射火炮而暴露了位置。

2叙利亚Mi-24P

图表 3T-72b2被陶氏导弹击中
只装备轻武器的武装分子,利用城市地形的掩护,对坦克及装甲车辆展开“屠杀”。一天时间,叙第17装甲师就损失90辆坦克中的13辆和185辆步兵战车中的41辆,另有400多人阵亡。之后几天,叙军继续以T-72、T-55坦克和BMP-1步兵战车开路,试图粉碎反对派修筑的简易工事,双方在达瓦拉、贾米里亚以及梅里迪安等地发生激烈战斗。由于当时城内的反对派自由军只有区区三四千人,许多成员是各自为战,所需补给和预备队往往要通过乔装成平民或偷渡下水道等方式才能送达。自由军“托维德营”指挥官称:“我们对付阿勒颇的策略是:先采用多种手段,把弹药补给一点点偷运进阿勒颇,然后我们的人再从郊区分批潜入市区,最后我们在市内集结发动突袭,占领街区。”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曾播放过一段叙反对派闯关的“典型案例”:一辆豪华轿车缓缓驶向阿勒颇市郊的一座军事检查站,站岗的政府军士兵立即端着AK-47步枪迎上前去。开车的是名颇有气质的中年妇女卡哈丽德(化名),车后座上坐着两名年轻人。面对持枪士兵,妇女没有显露出任何惊慌,反而笑着对这名士兵挥了挥手,镇定地说:“亲爱的战士,我正带着朋友回市区的宅子。”士兵认为此人非富即贵,得罪不起,于是没仔细检查,立即挥手放行。远离检查站后,车内的人都欢呼起来——车的后备箱里塞满了食物,这是运送给阿勒颇市内反对派自由军的给养,而这两名年轻人正是自由军士兵,他们再次闯关成功。
叙利亚战时夜景
2012年7月底至2013年2月中旬,无论是政府军还是自由军,在阿勒颇城内都难有建树,原因很简单,全城像样的通筑都变成调堡或瓦砾场,犹如“21世纪的斯大林格勒”,适合坦克装甲车辆通行的区域少之又少,而且双方更多的是短兵相接,逐屋争夺,这种作战样式不仅造成更大的流血,更令冲突呈现胶着趋势。自由军控制阿勒颇东部和南部大部分区域,实力约为6300人,他们之所以人数增加,是因为除了外部援军,还有开小差的政府军警和城内的同情者,而在美欧和阿拉伯君主国“金主”的赞助下,大批来自西欧、北非、车臣甚至乌克兰的雇佣兵涌进阿勒颇,成为反对派的“新鲜血液”。而政府军在西部享有优势,尤其城内遭到逊尼派暴徒迫害的亚美尼亚人和其他基督徒几乎都站在政府一方(与土耳其有血缘关系的土库曼人主要站在反对派一方),而城外的交通枢纽基本在其控制之下,可以方便地获得后勤援助。耐人寻味的是,叙利亚民主联盟党(与土耳其憎恶的库尔德工人党关系密切)领导的库尔德武装人民保卫军(YPG)趁乱崛起,他们以能俯瞰城市主要交通干线的艾舍尔费耶区为大本营,视情况在政府军和反对派之间摇摆,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中间力量。
眼见城内无法解决问题,政府军和反对派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到城外,试图通过切断对方的补给线,求得战场态势的改变。早在7月29日傍晚,150余名自由军成员搭乘武装皮卡,突袭阿勒颇西北部的而纳丹哨卡,它位于叙土国际公路的十字路口,是政府军查缉走私武器和外国雇佣兵的关键节点。被包围的政府军依托建筑物和几辆BRDM-2装甲侦察车进行抵抗,还用无线电台呼叫远方炮火支援。可是自由军没有给对手喘息的机会,装在皮卡上的无后坐力炮很快打掉哨卡周围的机枪火力点,又用“分进合击”的方式切断了叙军的防御,到23时许,待在哨卡里的百余名叙军已死伤大半,剩下的人搭乘两辆尚算完好的BRDM-2装甲车逃离,阿纳丹宣告易手。此后,政府军实施了多次反攻,直到12月才恢复对阿纳丹的控制,在此之前,自由军已顺利地经阿纳丹向阿勒颇城内输送了数以千计的武装人员和大量物资。
逃难的叙利亚百姓
与阿纳丹的陷落相比,第46基地的论陷更让政府军感到痛苦。该基地是阿勒颇与西北部伊德利卜山区联系的咽喉,尤其是这里有面积较大的直升机着陆场,是政府军同时兼顾阿勒颇与伊德利卜两大战区的接合点,大批军用物资堆积于此,为保证其安全,政府军特意安排第46特战团据守,基地名称也由此而来。2012年9月22日,自由军从各地调集来的1500余名武装人员,包围了第46基地,起初他们的进展的不太顺利,政府军狙击手控制着有利地形,让基地围墙外围2公里成为“死亡地带”,自由军稍有接近就会送命,况且政府军的米-8、米-24武装直升机甚至米- 21战斗机频频向围攻的自由军投弹,令其一筹莫展。正所谓“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基地攻防战进行到11月初时,守的第46团里出现一批叛徒,他们向自由军提供了宝贵的信息:用小口径高射炮或肩扛式地空导弹伏击一般在傍晚左右抵达基地的直升机,就能切断第46团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而且这些叛徒还指点了政府军直升机惯常使用的航线和高度。于是乎,第46团赖以维持的“空中桥梁”被切断了,11月18日凌晨至19日中午,自由军以巨大的伤亡代价拿下第46基地,政府第46团几乎不复存在,大批重武器特别是小口径高射炮、迫击炮被自由军陆续搬进阿勒颇城内,成为抵抗政府军的“撒手锏”。
面对反对派的动作,政府军受其他战线拖累,往往反应不力。局势直到2013年夏初才有所好转,由于黎巴嫩真主党宣布站在巴沙尔一边,并派遣大批生力军进入叙境内,接管从霍姆斯至哈马等地的防务,而且配合叙政府军相继取得古赛尔、里法特等战役的胜利,不仅拔除了自己身后的“钉子”,使自身补给线变得通畅起来,还大大鼓舞了部队士气。至2013年6月,政府军在强大的炮兵和航空兵支援下,重新在阿勒颇外围恢复主动,不仅把自由军赶出之前占领的交通枢纽,还把郊区反对派的大本营阿扎兹镇拿了下来,此地位于阿勒颇南郊,与反对派控制的萨拉赫丁区形成犄角之势,尤其是阿扎兹地势较高,又毗邻通往阿勒颇国际机场的道路,政府军得手后,就能有效的切断城内外叛军的联系。
俄罗斯助战
2015年9月,应巴沙尔总统的邀请,俄罗斯出兵支援叙军平叛。叙军集中机动兵力,先从首都大马士革开始,分阶段夺取战路要点。打通交通干线,进而形成完整控制区,至于遥远的阿勒频,叙军暂取守势,偶尔组织营级战术进攻,只求打通与孤立据点的联系即可。与此同时,俄军重点打击从土耳其进入阿勒颇的反对派运输车队,暗中支持反对派自由军的土耳其抗议俄军攻击“人道主义物资车队”,甚至于11月24日闹出击落俄战机的爆炸性事件。
俄罗斯介入战斗
经过大国间的折冲,2016年2月,叙冲突各派签署停火协议,但各方心思不一,协议内容又语焉不详,很难执行。在阿勒颇,由于停火协议把一直与反对派并肩作战的“支持阵线”列为恐怖组织,不在停火范围内,而反对派要是资助“支持阵线”,就会招致俄叙联军打击,因此对“伙伴”敬而远之。觉得无法再从反对派身上捞取外国援助的“支持阵线”,索性像反对派举起屠刀,同时态度中立的库尔德武装成为叙政府拉拢的对象,如此一来,原本抗叙联军的各路反政府武装就更加分裂。
尽管小规模冲突不断,但这一轮停火协议总体上算是受到各方尊重,维持了近两个月。但从4月下旬开始,冲突逐步升级,尤其在阿勒颇,叙军与反对派、极端组织之间的摩擦加剧,最终导致停火协议全面失效。7月初,叙军完成对大马士革、霍姆斯、哈马等重镇的控制,有余力彻底解决阿勒颇问题了。7月底,巴沙尔把精锐的第1、4装甲师,老虎师,沙漠猎鹰旅全都调到阿勒颇附近,连伊朗革命卫队圣城旅、黎巴嫩真主党拉德万营都派出3500人参战,总兵力达5万人。这个时候,心知不妙的反对派赶紧重新整合,组合起新的“征服军”予以抗衡,其中位于阿勒颇城外的队伍由极端组织“支持阵线”和“沙姆自由人伊斯兰运动”主导,包含除库尔德人以外的多数反对派武装,而阿勒颇城内反对派也如法炮制,成立了下辖2万人的“征服军”分支。
这一回,叙军先切断城内外敌军的联系,再对城内被围之敌进行分区消灭。7月初,叙军老虎师在阿勒颇北部掐断城内反对派唯一的补给线,引起反政府势力的恐慌,“支持阵线”纠集约1.2万人为反对派解围,在付出几千人死伤的代价后,总算在阿勒颇西南部打出一个缺口,让内外反对派恢复联系。就在局面又要僵持之际,中东形势突然发生有利于俄叙方面的变化。7月15日,一直支持叙反对派的土耳其发生未遂政变,侥幸脱险的埃尔多安总统改变之前的反俄态度,连带地,他也不再把叙总统巴沙尔当成首要敌人,开始把更多精力放在打击叙境内的“伊斯兰国”以及库尔德人武装上。另一方面,支持叙反对派的美国忙于国内大选,插手叙利亚的热情消退,让反对派感到底气不足。
7月27日,叙政府军对阿勒颇城内敌人的围剿更为激烈,位于伊德利卜、哈马两省的“征服军”遂于7月31日发起解围之战,在阿勒颇西南部的拉莫施区打开缺口,那里仅有约2000名黎巴嫩真主党,而且防线支撑点只有一座燃料库大楼,“征服军”用两辆自爆汽车驶入燃料库大楼附近引爆,一下子就炸塌半边大楼,随后4000多名步兵伴随多辆坦克攻入大楼,残余守军被迫撤离,但他们之前就利用当地丘陵地形,构筑地下隧道、地下弹药库及专为敌人设计的陷阱,构成严密的纵深防御系统,“征服军”打到8月6日,也只打开叙军包围圈宽约2.4公里纵深不到4公里的缺口,可己方伤亡1500人以上,外加20多辆坦克装甲车及50多辆武装车辆被击毁,丧失继续进攻的能力。鉴于拉莫施燃料库失守后,阿勒颇之围有可能破局,而且敌人能够居高临下,用火力控制从大马士革直通阿勒颇的M5高速公路,势必导致叙军自身补给线受阻,为此,巴沙尔总统在8月6日紧总换将,将指挥不力的穆罕默德·阿迪少将撤职,任命共和国卫队少将扎耶德·萨利赫为阿勒颇战区最高指挥官,同时叙军统帅部紧急增派驻德拉的第1装甲师的第444、46坦克旅和位于阿勒颇北线的第4装甲师的第61机械化旅等共6500多人抵达阿勒颇南部,又从大马士革抽调配备T-55A坦克的真主党突击大队约2000人驰援阿勒颇。8月14日夜至15日,俄叙航空兵密集出动,轰炸“征服军”,尤其是在14日夜晚,叙空军10架苏-24M2(具有全天候作战能力)前线轰炸机发动了超过20架次的空袭,投下数十枚铁桶炸弹。值得注意的是,叙军为增大铁桶炸弹的威力,特意加装了延时装置,被投掷10到30分钟后才爆炸,具备双重杀伤效果。
15至19日,叙军数次向“征服军”发起攻击,大体封闭了原先的缺口,但“征服军”内外联系还是没有被彻底切断,一个掣肘因素是所谓“人道主义灾难”。叙军进攻伊始,西方媒体就已曝光阿勒颇民众的悲苦场景,有时不惜移花接木,把“征服军”的暴行剪贴到叙军方面。在道染“人道主义灾难”之后,西方国家便在联合国提出停火呼吁,迫于舆论压力,俄叙方面接受停火,从8月15日开始,叙军将阿勒颇最重要的对外通道——卡斯特罗公路卡口转交俄海军陆战队,由后者监督红新月会的人道物资车队进出反对派控制区,并阻止反对派借机突围。
2016年9月3日,叙军重新恢复在阿勒颇的进攻。令人惊奇的是,城内外的反政府武装在生死关头居然无法组织起来,究其原因,最重要的是“大金主”土耳其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叙反对派玩弄于股拿之间,先是煽动“征服军”在埃尔多安访侯前夺取阿勒颇城内的拉莫施区,以便埃尔多安在和普京会谈时有筹码,等到会谈结束,埃尔多安便下令土情报机关断绝对阿勒颇前线的支援,还强行将数千名反对派武装人员“劫持”到远离阿勒颇的杰拉布斯,以便分割北部的库尔德根据地,这动作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导教阿勒颇反对派的最终失败。
11月3日,城外的“征服军”再度瞄准阿勒颇的西南、西北两个方向发起解围作我,目标对准3000公寓区、阿萨德军事学院及阿勒颇新区三个要点,自爆汽车再度或为主要进攻手段,仅3日和4日两天,自爆汽车就用了九次之多。
叙利亚自制自爆卡车

自爆卡车爆炸瞬间
不过,叙军依靠俄罗斯军援的“短号”和“竞赛”反坦克导弹,能在3000米外打爆目标,让“征服军”无计可施。与此同时,叙军为彻底解放阿勒颇所准备的兵力已经全部到位,计有老虎师、沙漠猎鹰旅、第4装甲师、共和国卫队独立第800团和第102旅、叙海军陆战队、巴勒斯坦和伊拉克的什叶派民兵、黎巴嫩真主党,总数超过5万兵力,外加300多辆坦克,500多辆装甲车。在俄军空中支援和特种兵引导下,19日,叙军开始对阿勒颇东部的哈纳诺区发起进攻,王牌老虎师从制高点祖胡尔山出发,很快进占谢赫·纳贾尔工厂的旧厂区,夺取哈纳诺区的多数地块。同一日,位于地中海的俄军舰连续发射“口径-NK”巡航导弹,攻击反对派在阿勒颇城区的多个据点。此时,阿勒颇城内的应对派仍卡团结,分成“阿勒颇政府军”和“阿勒颇领导委员会”两派,前者净是些育十来号人的小派系,后者则拥有实力最强的“支持阵线”“自由沙姆伊斯运动”和“努尔于·赞吉运动”武装,他们不仅缺乏统一指挥,有时还为争夺少得可怜的补给品而大肆火并。
土制大炮
22日,叙军肃清了哈纳诺区三分之一的地块,26日完全控制整个哈纳诺区,该地区自2012年就一直被反对派占领,是武装分子在阿勒颇占领时间最早,也是占领而积最大的一个区。27日,老虎师轻取费巴尔·巴德罗区、阿卜杜·哈姆拉区和拜伊布丁区,同时占领包括萨胡尔大桥在内的部分萨胡尔区。与此同时,与老虎师相向而行的叙军第4师则攻占艾因塔勒区全部和哈拉克·富加尼、哈拉克·塔赫塔尼两区大部,与老虎师的距离只剩下最后1公里而已。28日,叙军已经收复反对派控制区北部的全部区域,从其控制的45平方公里土地中,夺回了20平方公里。如果把阿勒颇环城公路看成一个钟表盘面的话,按顺时针方向,叙军原本控制了5点钟方向至12点钟之间的区域,即市区西部的阿勒颇新区、哈姆达莱区,西北部的宰赫兰、瓦法区、蒂斯里提区及市中心的萨拉赫丁区。随着26日至28日三天的猛攻,其控制区扩展到“2点钟”方向。
11月29日晚,大批反对派人员开始撤往阿勒颇南部地区。撤离过程中,他们利用中部控制区的密集建筑群,设置两层阻击阵地,以实现对叙军的有效杀伤。11月30日,叙军以善于巷战的真主党拉德万部队为先导,在阿勒颇包围圈东南侧开辟新的进攻点,与反对派激战于谢赫·拉夫提镇一带,并在攻占该镇后,采用侧翼突破战术猛攻谢赫·赛义德区。该区是阿勒颇东南的大门。该区域一旦失守,武装分子在东南防线将失去屏障,而且此地紧邻阿勒颇国际机场,附近多农场,砖瓦及混凝土建筑不多,且建筑密度低,地形开阔,十分易于发挥空地协同优势。12月1日,老虎师夺取谢赫·赛义德区附近的关键高地谢尔·萨恩山,为叙军进攻提供了便利。在共和国卫队协助下,2日和3日,老虎师席卷谢赫·赛义德区。随着谢赫·赛义德区取得重大进展,叙军及盟友又沿着通往阿勒颇城堡的公路进攻了多处据点(包括阿勒颇国立医院),致使反对派在谢赫·赛义德区和加兹马提区的防线全面崩溃。战斗至此,叙军及其盟友已夺取反对派控制区域的60%。12月5日,在谢赫·赛义德区东部,反对派投人预备兵力组织反攻,叙军随即投入沙漠猎鹰旅进行阻击,激战一天,伤亡惨重的反对派被迫后撤。6日,叙军再次取得重要进展,收复了反对派第二道防御阵地的核心区域沙伊尔区,这里距阿勒颇城堡仅800米。阿勒颇巷战中,叙军对一些经典武器青眼有加。首先,值得关注的是MTS-116M狙击步枪,该枪射击精度高、射程远、威力大,在500米开外能击穿15毫米的钢板,而在阿勒颇作为防御一方,武装分子惯于在工事内掏出小洞作为射击孔,而MTS-116M狙击步枪可直接穿透墙壁,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其次,PKP通用机枪也是一款巷战利器,其实际射速达到每分钟1000发,而其7.62×54R全威力步枪子弹可轻易打穿木质或砖构墙体,可助力叙军清除躲藏在建筑物内的敌人。AGS-17式30毫米榴弹发射器,是一款集杀伤与破甲于一体的步兵自动武器,能压制800米内的火力点,并杀伤1200米内暴露的人员。“矢车菊”82毫米速射迫击炮,最大射程4500米,2秒内可连发4枚,实际最大射速40发/分,装弹时间短、火力猛烈,加上其机动性能较强,在巷战中提供了绝佳的炮火支援和火力压制。
矢车菊82毫米速射迫击炮
此外,有“步兵割草机”之称的23毫米ZU-23-2双管高射炮,高低射界-4度至 85度,有效射程2500米,又可调整为平射(直射距离900米),被安装到皮卡、卡车,甚至装甲车上,作为高平两用的战车炮,可攻击轻型装甲车辆、集群步兵和简易工事,还能伴随装甲部队行动,真可谓一举多得。12月6日到7日,约3000名反对派人员向叙军缴械投降。8日凌晨,叙军从谢赫·赛义德区西侧发动攻击后,不久即突破武装分子的防线。反对派无法抵挡老虎师和真主党等的猛攻,纷纷向苏克里区和萨拉汉·迪内区败退。当天下午,叙军完全控制阿勒颇老城区,多支叙军会师于阿勒颇城堡,收复反对派原控制区超过80%,反对派被压缩在阿勒颇市东南部约10平方公里的区域内。但就在叙军方面取得节节胜利的关键时刻,12月8日晚,传来了美俄谈判的消息,叙军及盟友随即暂停攻势,进入第三轮人道主义停火。12月9日,反对派在阿勒颇南部的哈纳塞镇,炮击叙军的后勤车队,撕毁停火协议,叙军及盟友随即再度全线恢复攻势。
经过激战,11日,在盟友的支援下,叙军完全控制谢赫·赛义德、萨哈丁等关键城区,同时向反对派退守所剩不多的控制区挺进。12日,俄罗斯驻叙利亚冲突各方停火协调中心表示,叙军已经控制阿勒颇98%的城区,反对派控制的城区面积不足3平方公里。从11日至12日,共有700多名反对派人员向叙军投降。至此,叙军在阿勒颇已占据绝对优势,处于包围圈内的反对派被切断与外界的联系。西方国家出于私利,在联合国大会上炮制出只对反对派有利的停火建议,但被俄罗斯等国顶了回去,叙反对派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为了进一步分化瓦解敌人,避免城内平民遭受更多痛苦,叙政府采取了灵活的姿态,12月13日,叙军宣布允许城内反对派从14日凌晨5时沿着指定路线撤出市区,但条件是放下武器。14日14时30分,载着反对派及其家属的车辆驶出阿勒颇,撤离正式开始。17日,叙政府官员宣布,叙军从恐怖分子手中完全收复阿勒颇,“顽抗的敌人已经被粉碎,愿意放下武器的武装人员正按照和平协议离开城区。很显然,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接近胜利了”。

谨以此文我想让大家明白战争的可怕与残酷,可能我们看到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文字、图片、视频,但是这些东西都是被记录的,都是战争可以带来的,都是让人受苦受难的。在此,向正遭受战争伤害的战区致以安慰,并谴责一切侵犯战争!
新人初发文章,不会配图,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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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ijing01 金币 -10 内容格式不符,请在3日内修改后PM版主撤销评 ... 2020-6-17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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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本来是要发到某军事论坛上的,但是由于个别原因没法上,在这里发当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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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不错,可以多写一点,如果能配上地图解析一下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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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政府军大意了。作者作了很深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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